高貴的心靈
《伊狄帕斯王》於上周五月四、五日在北區大會堂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三場公演,接著下來,《伊狄帕斯王》將會到北區學校和一些大學進行巡迴演出。這次公演每場演後都設有座談會,與觀眾交流,我們聽到的意見基本上有三種:(1)觀眾對演員的表演和設計,尤其是面具、音響和服裝都頗為讚賞,(2)對於伊狄帕斯勇於承擔自己的過錯,觀眾都十分認同,(3)直至前馬鞍山崇真中學校長黃偉賢先生的精確解讀,還是比較少人談到主角如何掌握自己命運的問題。
上述第三點帶出了人生的悖論,我們做人的 Catch-22。在希臘戲劇家的筆下,出身高貴、地位顯赫的伊狄帕斯為了傲視神明的自恃(Hubris) 和錯誤判斷(Hamartia),於是從高位殞落。在他勇於承擔錯失之前,是他個人的自省、知命。然而,最終使他變成偉大的原因,卻是他承擔痛苦的能耐;雖然劇本中弒父娶母的劇情跡近寓言,但試問有誰可以經得起這麼大的打擊?偉人失敗的故事給觀眾帶來憐憫和恐懼的效應。當悲劇英雄所犯的錯得到懲罰,社會秩序回復正常,道德綱紀得以維繫,和諧局面亦得以重修。偉人所受的苦痛亦帶來正面效果,是為人性的昇華。
在其中一場座談會上,我們談到二千多年前古希臘露天劇場中,那過萬座位的規模及其文化宣教的目的。一位年輕人問了一條十分有意義的問題,大意是在我們的演出中,須要作出什麼改編以適應今天劇場。筆者的解釋是,我們的版本的確是要適應北區大會堂小型劇院的格局,而目前八十分鐘的長度,也是為了學校巡迴而剪裁的。就以歌隊的處理作為舉例,古希臘劇場的歌隊共有五十人,是從酒神頌歌 (Dithyramb) 中演變出來,他們的載歌載舞,既盡視聽之娛,同時亦擔任了評述、氣氛製造和與主角對話等功能,我們亦可以想像在偌大的劇院演出的時候,歌隊的確有其必要。至於我們的製作中,歌隊的比重已被削減至最低限度,演出長度固然是一個原因,而我們的確不懂,亦覺得無須「仿效」古希臘歌隊的演出形式。至於面具的運用,古希臘劇場因為面積太大,自然很有幫助。北區大會堂場地細小,本無配戴面具的必要,可是我們以五個演員飾演包括歌隊的全部角色,不能不用面具;這既可以算是對古希臘劇場的致敬,對演員也是一項很好的鍛鍊。
筆者再對年輕的朋友說,我們版本的《伊狄帕斯王》無法達到的,是古希臘劇場氣度的恢宏,這感覺既是由壯觀的場地導致,更因為與希臘悲劇那波瀾壯闊的命題匹配而造成。在古希臘的劇場中,我們目睹英雄如何企圖超越命運的局限,掌控自己的生命;他雖然以悲劇收場,但是他的精神卻是尊貴和崇高的!筆者建議那位年輕的觀眾找機會到歐洲一遊,到古劇場的廢墟感受、憑弔一下,必有所得!
香港人活在彈丸之地,視野有限。況且近日政府無能、社會不安、政治醜陋,空談什麼核心價值,簡單如一句「人人為我、我為人人」也說不上。香港多麼需要偉大的英雄和高貴的心靈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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